【忘羡】天仙配 「下」
五点刚过，鸡鸣就响彻了方圆几里地
魏无羡迷迷糊糊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瞅到了自己在木制床沿上的涂鸦，又翻个身裹进被子里，被子里填充的是今年新晒的棉花，柔软舒适还带着俗称的阳光味，简直舒服得要把人禁锢在里面
魏无羡今年刚满十八，在镇子里这个年纪差不多就能谈婚论嫁了，隔壁的张奶奶没事就拉着他说旁边镇子孙姑娘做得一手好女红，李家村李妹妹温柔贤惠，奶奶给你介绍介绍？魏无羡每次都是避之不及，敷敷衍衍地笑过去
卧室是江家提前给他准备的婚房，房内用品都是成对的， 他对此也没有异议，毕竟是早晚的事
他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了，顶着鸡窝头出了卧室，趿着鞋到院子里的水池边洗了把脸，扭头看到张奶奶正坐在院子里哔哔剥剥地剥着豆子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那天陪着个人看了一下午剥豆子，现在想想，十年弹指过，那人明明承诺……罢了，只当童言无忌
魏无羡扛了个鱼竿在肩上，准备找江澄去东头的小河边钓鱼，谁料刚出门，鱼竿就掉在了地上
门外站着两个人，白衣如霜人如雪，一样的容貌昳丽，风采翩然，不一样的是一位和煦温雅，一位冷若冰霜
“蓝湛？你…”魏无羡有点难以置信
蓝湛回头，短暂停顿后快步向他走来：“魏婴”
魏无羡还没反应过来，蓝湛又开口：“我说过，会来找你”
魏无羡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明朗的晴光晃得他眼晕，微风吹乱额角的发丝，窗棂下的玉兰微微颤动
魏无羡深深吸了口气，笑容渐渐舒展，上前把蓝湛抱了个满怀
清冷的檀香瞬间盈满怀抱
“忘机！你…”突然身后传来一位长者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痛心疾首
蓝湛回过头：“叔父，我说过…”
“我知道”那长者声音提高了几分，“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交代清楚，我需说与你听！”
“是”蓝湛深深地看了魏无羡一眼，而后随叔父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魏无羡不明就里，转头看了看蓝曦臣，认出这是当年接走蓝湛的白衣人之一
魏无羡向他微微鞠躬，而后问道：“这是…”
蓝曦臣回礼：“魏先生有所不知，忘机这样的行为本是有违家规，而他…”
“什么行为？蓝湛他怎么了”魏无羡有点莫名的紧张
“魏先生可还记得那抹额？”
魏无羡当然记得，那抹额现在还在他枕头底下宝贝似的藏着呢
“那，魏先生可知姑苏蓝氏抹额的含义？”
魏无羡手心出了汗：“不知…”
蓝曦臣看了他一眼，略微斟酌后开口：“姑苏蓝氏的抹额，意喻‘规束自我’，姑苏蓝氏立家先祖蓝安有言，只有在命定之人、倾心之人面前，可以不必有任何规束，而忘机将抹额赠予你…”
魏无羡眼睛睁得大大的，“命定”、“倾心”两词犹如苍雷贯耳，震得他一个哆嗦
蓝曦臣接着说：“忘机自十年前回到仙府，日夜苦读，至今已完成所有学业，不管别人如何规劝，叔父如何斥责，他都执意要入这俗世…”
蓝曦臣叹了口气：“忘机他…从小就执拗的很”
蓝曦臣的声音好像淡去了，魏无羡心里只剩下蓝湛那一句“我说过，会来找你”，缕缕眷念锁得极深，现在他确能感受到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蓝湛从小就是子弟楷模、仙门名士，本该一生都如那沅茞澧兰，风光霁月不惹尘埃，却为一人而入了红尘
魏无羡一个人站了很久，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蓝曦臣什么时候离开了，蓝忘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看到蓝湛的那一瞬毫不迟疑地紧紧拥住他，蓝湛十五岁，身量已差不多与魏无羡相当了
“蓝湛…你…是不是喜欢我？”魏无羡脑子一片空白，颤声问道
蓝湛顿了顿：“是”
魏无羡闭上了眼：“从什么时候？”
“五岁”
魏无羡笑出了声：“开玩笑，五岁也懂什么叫喜欢吗”
“懂”
蓝湛稍稍和他分开一点，浅淡的眼眸直直与他对视，重复道：“懂”
魏无羡不敢确定自己对蓝湛的感情，刚见到时只觉得他长得可真漂亮，像个小仙女，后来觉得他涵养挺深的，一个小不点还正经得不行，有点怕生，有点粘自己，而自己也很喜欢和他相处，喜欢和他粘在一起，但是，只相处了两天不到，这就能叫做喜欢吗？
魏无羡想了好久，想不出来，这种让人手忙脚乱的心思他从来没有过，他突然后悔了，后悔这么早把话说破，心急地问出别人的心思又给不出答复，真是造孽，他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魏无羡沉默了，蓝湛好像看出了什么，垂眸看着地面，没再开口
魏无羡突然说：“既然你都从家里出来了，以后就住我家吧，反正我房间还挺大的…”
蓝湛只点了点头，没出声
蓝湛住进了魏无羡的婚房，美其名曰同居，其实什么实质性进展都没有，蓝曦臣每隔几天都会来与弟弟温书，蓝湛甚至在魏无羡的床中间挂了个帘子，这让魏无羡很不满，他撇撇嘴：“不知道是谁以前非得挤到我怀里睡…”
蓝湛耳尖泛起薄红，良久才开口：“不论如何，成年之前我不会碰你”
这天，魏无羡放学后进了心理咨询室，咨询室的老师和他很熟，老师的弟弟和他也很熟
“呦！这谁啊”温情佯装惊讶地挑了挑眉，“魏同学，今儿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你也有心理问题了？”
魏无羡摆摆手：“嗨，我这不是看你这咨询室一天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怕你太无聊来给你添加点生活乐趣…”
“打住！”温情被他逗笑了，“说吧，遇上什么事儿了”
魏无羡顿了一下，竟不知如何开口，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褪去了
“呦，看样子这问题还挺严重啊”温情凑近看了看他，“感情问题吧？祸害人谁家小姑娘了？”
“呃…不是姑娘”
温情怔了怔，随即放低了嗓子，一脸坏笑：“可以啊你小子，够前卫的，所以说，问题是什么？”
魏无羡一拍大腿，把自己那一大堆充满青春懵懂少年心又有点傻逼的心路历程全倒了出来
“得了吧”温情马上笑了出来，“再甭拿时间忽悠你自个儿，那在一起十几年最后一拍而散的多了去了，时间真不是什么问题，你扪心自问，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魏无羡捂着心口
“喜欢就追啊！瓜娃子…”温情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没听见魏无羡的动静，又说：“唉，还不懂啊？再问你，要是哪天人家谈个女朋友，你什么感受？”
“不可能”魏无羡抬眼看向温情，随即又低下头，一个人坐着，安静如鸡
不知过了多久，温情伸出一手在魏无羡眼前晃了晃，魏无羡一个激灵
“呦，这吓一蹦的，您老人家搁我这儿参禅呢？”温情转过身收拾桌子，“下班时间到了，麻溜儿回家吃饭去”
魏无羡起身：“温情，我真得好好谢谢你，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等人到手了我怎么着也得给你准备个谢师宴”
晚上吃完饭，魏无羡拉着蓝湛去了楼顶，说是楼顶，其实只有两层，不过今天天气不错，头顶的星星大片大片的，晚风很凉，但也吹不凉魏无羡此时极速升温的头脑，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脑子里去了
他拉着蓝湛坐在提前放好的小凳子上，深呼吸了两口后开口：“蓝湛，我想清楚了”
蓝湛看着他，脸上看不出表情
“哎，别这样看着我，我紧张”魏无羡又吸了口气，“蓝湛，我喜欢你，我想清楚了，我真的喜欢你”
蓝湛低下的头又猛地抬起，冷若冰霜的表情快要破裂了：“你…”
“嗯，是，我喜欢你，我不该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你为我做的事我都明白，但是我说这话可不是因为感激你啊，我就是特别喜欢你这个人，你…你这人怎么不说话啊…你让我唱独角戏吗，我…我多尴尬…”
下一秒魏无羡就连独角戏都唱不了了，蓝湛堵住了他的嘴，亲了一会没动静，魏无羡忍不住道：“那个…蓝湛，你张张嘴呗…你是不是不会…唔……”
蓝湛突然探进了他嘴里，没有技巧的与他缠绵，魏无羡闭上眼，搂住蓝湛的腰，细细回应他
魏无羡十八岁，他们正式在一起了！
这天，魏无羡穿着个大裤衩，手上挽着个游泳圈，准备跟江澄去东头那小河游泳去，反正今天是蓝曦臣来与蓝忘机温书的日子，就和单身的师弟过吧
这小河清澈见底，河边的石头都被水打磨得亮晶晶的，魏无羡跑到河边最高的地方，大叫一声跳了下去，溅出老高的水花
江澄瞅了他一眼：“傻逼”，然后自己也跑到那个地方跳了下去
天气变化无常，就在俩人很疯子似地打水仗时，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气温骤然下跌
“卧槽！”魏无羡赶紧跳上了岸，冻得一个哆嗦，江澄也跟着他跳了出来，反正衣服也都淋湿了，俩人就穿着大裤衩子往家里跑，幸好在半路遇到了出来接他们的蓝忘机和江厌离，才不至于跑得太悲壮
回去之后俩人都感冒了，魏无羡更严重点，他本来就有一点哮喘的毛病，又受了凉，晚上躺床上咳嗽不停点儿，吃了药也不管用，好不容易才睡着了，蓝湛悄悄坐起身
第二天早上魏无羡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头一点都不疼了，出门去跑了五圈都不费劲，他疑惑地问蓝湛这是怎么回事，蓝湛只是说医生开的特效药管用了，便偏过头去不理他
直到蓝曦臣下一次来，魏无羡才察觉到了端倪，他听到蓝曦臣的声音从书房传了出来：“忘机，这样也太不妥了，若是…”泽芜君素来极有涵养，这下是动了真气，随后他又断断续续的听到了诸如“金丹”、“破损”、“回仙府”之类的只言片语，心里一下子通透了
他听蓝曦臣说过，一颗金丹可起死回生，半颗金丹可妙手回春，金丹在体内化作灵力，取出体外则为金丹实体，有金丹就可长生且世世为仙，失了金丹就需与常人无异的入轮回，魏无羡想：蓝湛一定是趁我睡着了把金丹化出一半给我了，怪不得问他的时候他老敷衍我！等等…刚刚泽芜君是不是说缺了着半颗金丹就回不了仙府了…也不能…？这…这真是…
魏无羡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喝到：“这真是胡闹！”，这一嗓子把房里的两人惊得一愣，蓝湛回头时看到了魏无羡脸上的泪痕，他瞬间慌了神，上前去把魏无羡搂在怀里，魏无羡用力地捶了他两下，他却岿然不动，紧紧地把魏无羡箍在怀里
蓝曦臣起身，出房门时说了一句：“不会对叔父多言，多注意身体”总还是关心弟弟的
魏无羡有点抽泣，带着鼻音嚷嚷：“蓝湛你这不是胡闹吗！现在你回不去了可怎么办？缺了金丹也飞不了了，也不是神仙了，也不能长生了…你…你真是…”
“无妨”蓝湛一只手轻轻顺着魏无羡的后背，“真的没事，我在这里陪你，本就不回去，御剑飞行也没什么用，我也本不想当神仙，本不想长生”
魏无羡渐渐安静了，半响，他又道：“唉，你叔父一定一辈子也不待见我了”
“无妨，叔父现在也不待见我了”
“你你你…你真是……”魏无羡推开他，坐到书房的椅子上，在脑子里飞速的搜寻例如不敬不肖之类的词语
蓝忘机见他一时说不出话，小心翼翼地接到：“…上门女婿？”
“哈…？乱说什么…岂有此理…！”魏无羡又被他噎住了，哭笑不得，憋了两秒没忍住，噗嗤一声被蓝忘机认真的表情逗笑了，“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快回来让哥哥亲一口……”魏无羡朝他伸出胳膊
蓝忘机乖乖巧巧地拥住他，在魏无羡耳边闭上双眼，无比认真地开口：“魏婴，我不是说笑，我是真的要和你过一辈子的，我不要你一个人轮回，我就想陪你一起变老，陪你一起轮回，下一世，下下一世，两半金丹互相指引，我都会找到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好吗？”
“…嗯…好，好，你说的对……蓝湛…我真是喜欢死你了…”魏无羡双臂紧紧环住蓝忘机的腰，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没忍住又弄湿了蓝忘机的衣领
这天是蓝湛十八岁的生日，蓝曦臣赶来给弟弟过生日，蓝湛对他说：“兄长，我今天要和魏婴完婚”
“啊？”蓝曦臣有点不解，“怎么完？”
最传统的婚礼，房间里裹了红布，房檐上挂了红灯笼，灯笼上有用金泥书写的“囍”字，魏无羡亲手给蓝忘机穿上了一身红衣，还给他胸口戴上一朵大红花，蓝忘机本就白皙，被红色一衬更显明俊，竟教魏无羡移不开眼
江澄来的时候提两坛好酒，还包了厚厚的份子钱，虽然面部表情不怎么自然
温情大声道：“吉时到！”
蓝忘机和魏无羡跪得端端正正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夫对拜！”
魏无羡就等着那句“送入洞房”了，谁知温情清了清嗓子，又问道：“ 蓝忘机先生，无论是美是丑，健康或疾病，贫穷或富有，你都愿意对魏无羡先生不离不弃直至最后吗？”
“不”蓝忘机开口，魏无羡有点错愕地看向他，江澄差点拎凳子
蓝忘机接着对他说：“直至最后我们也不会分开，每一世我都能找到你”
温情撇了撇嘴：“啧，你们也太甜了吧，让不让单身狗活了？行了行了，直接送入洞房吧！”
魏无羡眼睛都快笑没了，要不是蓝曦臣和江厌离他们还在旁边坐着，他估计能把小正经就地正法了，或者是他被…
卧室里点满红蜡烛，锦被上用金线绣着鸳鸯戏水图，温情本来是计划闹洞房的，但这对单身狗伤害太大，不太划算，她不得不提前终止了这个计划
魏无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杀千刀的帘子拽了下来，揉成团扔在地上，恨不得去踩上两脚
魏无羡卸下了蓝湛胸口的花，又帮他一件一件的脱了衣服，讲话时尾音上挑：“叫相公”
蓝湛没接话，只是在几十分钟后身体力行地教会了他谁才是相公
蓝忘机十八岁，他们正式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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