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医》6
魏无羡从小就深以为自己是百年难遇的大天才，做任何事情都自信心爆棚，连高考都提前一小时交卷的他，现在正在失眠，他伸手打开床头灯，抓起枕边的小熊对它练习告白：“蓝湛，我…喜欢你？”
不行不行，什么啊这是。
魏无羡抓抓头发，显得别扭又局促，在街上对任何漂亮女孩都能随口说出的话，怎么遇上那个小兔崽子就像被施了禁言术似的一个字都憋不出，经常把女孩子逗的脸红的小伎俩，怎么在他身上就通通不灵验了呢？
唯独在他面前存不住一点自信，这念头让魏无羡打了个哆嗦，恣意了二十多年的他头一次有了危机感。
他像被抽了骨头似的向后倒在床上，拿被子捂住发烫的脸，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臊的，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娘们儿唧唧的。
这天魏无羡像往常一样忙到中午，出去吃饭时碰到了罗青羊，她颇有些脚步匆忙地往外走，魏无羡看她脸色不对，一把拽住了她袖子：“诶，怎么了这是？”
“魏…魏大夫，”罗青羊像是被吓了一跳，组织了半天语言才憋出一句，“温医生主治的一位女患者今早去世了。”
“嗯，我就说你们俩今天怎么没一起吃饭。”温情资历高，主治的病人相对治愈难度大，病情恶劣者居多，所以魏无羡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吃惊。
“病人家属…闹上来了，”罗青羊边说边向食堂门口走，“温情姐好像受了点伤。”
魏无羡听到这句话才明白过来，他将饭卡重新装进口袋：“我也去。”
两人到时温情左手上的小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罗青羊举着她的手反复查看，魏无羡直切主题道：“尸检了吗？”
“没有。”温情脸上一贯的笑容减了八九分，神情严肃又有点恍惚，“家属不同意。”
今天查房时魏无羡出奇的安静，坐在病床边拿着一个苹果来削，切成小块用牙签扎着递到蓝忘机嘴边，蓝忘机吃了三块以后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了？”
“啊…”魏无羡又扎了一块，若有所思，“没什么事，你要多补充点维生素，张嘴。”
蓝忘机虽心里奇怪，但也没多问，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件事情上：“我不吃了。”
“哦。”魏无羡直接将刚伸在他嘴边的苹果塞进了自己嘴里，“那你休息吧。”
蓝忘机静静地坐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不走吗？”
“嗯？我不吵你，你先睡。”魏无羡走到床位想帮他将病床放低。
“不，不是。”
“要去洗手间吗？”魏无羡走过来，“我扶你去吧。”
“我自己能去，”蓝忘机微微蹙眉，说着就伸手去取病床边的拐杖，“你先走吧。”
“哎，我又不进去，听声儿都不行？”魏无羡又没忍住逗了他一句。
“不行。”蓝忘机不经逗，显得有些羞赧。
“诶，好好好。”魏无羡这才又笑起来，蓝忘机没理他，下床径直走了，魏无羡跟着他走到病房门口，“恢复的不错诶，年轻就是好。”
蓝忘机现在已经可以借助拐杖不负重行走了，他晚饭后有时会独自走到住院楼后面的花园里散心，蓝曦臣有时也会来与他谈心，他想要用些方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今天晚上风有些急，蓝忘机紧了紧衣领，缓缓站起身往回走，刚要进走廊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自己眼前快速闪过，没入花园边上的小树林。
蓝忘机看他脚步匆忙，心下奇怪，不自觉地就跟着走了，只是他走的慢，等看到魏无羡时那边的状态已经白热化。
这里是监控盲区，背对他的红衣男子对面前的温情和魏无羡出言不善：“人送来还好好的，这一下子就没了，你必须负这个责任。”
说话间敞开外衣，蓝忘机站在他身后只见寒光一闪，是一把匕首，他微微震惊，从口袋中轻轻取出手机，进入录像界面。
“我跟我媳妇儿结婚才不到两年，你就把她给我整死了，”温晁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匕首，语气听不出一丝悲伤，“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我可管不住我自己。”
说罢他将目光锁定在温情身上：“强奸杀人什么的，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五十万到底赔不赔？”
蓝忘机原原本本的将这一段录了下来，收回手机时没站稳，微微靠在了身边的小树上，他稳住身子没发出声音，倒是惊扰了树上的麻雀，哗啦啦地飞了出去。
“谁？”温晁警惕地转了过来，竟让两人有了短暂的视线交汇，蓝忘机腿脚不便，被快步跑来的温晁一把抓住了手腕，匕首抵上了他侧腰，“你他妈不想活了？”
“蓝……唔…”温情突然被魏无羡捂住嘴。
“别叫他名字，你站着别动。”魏无羡语气严肃，带着三分狠劲，眼神紧紧盯着蓝忘机腰间的匕首，无声地走过去。
“别过来。”温晁转头，眼神阴鸷，“别以为我不敢动手，退后！”
魏无羡脸色微微发白，顷刻便退了一步，“你放开他，冲我来。”
温晁好像对魏无羡的反应很满意，得寸进尺道：“冲你来？我又不傻，残障人士多好用啊…诶！别动，退后，再退一步……啊！”
蓝忘机趁着温晁得意忘形，快速脱开一手反握住他的手腕，而后用力一扣，只听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匕首顷刻掉进了草丛，温晁适时发出一声绵长的惨叫，被跑来的魏无羡反扣住了双手：“你他妈说谁是残障人士？”
“嗯？”魏无羡说着将他手腕用力一转，粗暴地将骨骼复位，又换来一声惨叫，“敢不敢再说一遍？”
“不…不敢了不敢了！别动了！疼！”温晁面对着蓝忘机跪在地上，被魏无羡扣着手，面部表情拧成一团。
“给我的…咳！快给人家道歉！”魏无羡抓住温晁的头发迫使他抬头，温情看出来他是真的火冒三丈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温晁手腕疼得不行，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什么面子尊严早就扔掉了。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巡逻的保安，魏无羡顺便让保安报了警。
温晁坐在公安局时还试图狡辩，可他听到手机中发出自己的声音时却彻底傻眼了，温晁思考了三秒后冲着警察亮出手腕：“可他们也不能打人啊！我手都骨折了！”
警察检查了一下他的手腕，简直懒得跟他废话：“哪里骨折了？这不是好好的，还有，你携带管制刀具进入医院，伤人未遂还没给你定罪呢，人家顶多算个正当防卫，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怎么可能？”温晁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竟然真的好了，他这才想起魏无羡杀千刀的是个骨科医生，只能自认倒霉，“哎警察同志，你看这事儿咱们能不能……”
“别想，现在公安部严打你这种医闹，我已经把视频材料传上去了，如果你还想继续闹，就先同意尸检，费用你也得承担一部分，还有……”
魏无羡没心思管这边，他把蓝忘机拉到楼梯间，细细的检查了他全身，确认没事后才将他搂进怀里，“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没事了。”蓝忘机有点不自在，手悬在他腰侧，不知该不该搂上去。
“不过这次也多亏你。”魏无羡低头抵上他肩膀，而后叹了口气，“不然还得折腾，就知道你这么聪明能看懂我的意思。”
“嗯。”蓝忘机想起了当时两人对视时魏无羡右手按动快门的动作，正是这个小动作提醒了他录像留证据。
“不过你那么晚一个人跑出去干什么？不冷？”魏无羡握住蓝忘机的手放在自己腰侧，又重新抱上去。
“病房有点闷。”蓝忘机如实回答。
“那我以后有空就陪你去。”
“好。”
他俩出来时这边已经处理完了，温情一脸明了地靠在椅子上朝这边打量了一眼：“走吧。”
“哎，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回去的路上魏无羡问温情，“我没给你提过吧？”
“啧，”温情撇撇嘴，“你整天走到哪里都带着人家的住院记录，还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随时都想跑到人家病房坐坐呢？”
“…这就是个偶然。”魏无羡有点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嘁，”温情道，“说正事，你说那人会不会再来闹啊？”
魏无羡：“把你心放肚子里，那人医闹都没经验，单枪匹马就敢来，我看他原本就拉不下面子去叫同伙，想来放几句狠话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不好碰到了爷爷我。”
温情前面听得还认真，到最后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我就服你这股子不要脸的劲儿。”
临别时温情朝蓝忘机开玩笑：“眼睛放亮，可别被交际花欺骗了青春。”
“啊？交际花什么鬼？”魏无羡把蓝忘机拽过来，“别听没谈过恋爱的大姐姐胡说。”
“魏无羡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温情说着就拎起手提包在他腰侧抡了一把，笑完又平复了语气道，“不过这次真谢谢你俩。”
“嚯，”魏无羡摆摆手，“用不着行这样的大礼，我害怕，也千万别拜我…”
“……”温情觉得跟这个人交流困难，于是又看向蓝忘机，道，“小朋友要早点睡啊，晚安。”
“嗯，晚安。”蓝忘机微微低头，礼貌同她告别。
魏无羡将他送上楼，看他上了床才放心，他坐在床边，伸手揉了一下蓝忘机的头发，“那我走啦。”
“嗯。”
“……”
“怎么了？”
“你不给我说晚安吗？你刚都给温情说了。”
蓝忘机有点想笑，顺着他的心意道了晚安，魏无羡突然俯身，不由分说地在他唇角啄了一口，“你也晚安。”
没等蓝忘机反应过来，魏无羡已经闪出了病房，他轻轻抚上刚刚被亲过的唇角，只有他自己知道脸颊有多烫，心里有什么东西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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